姑苏一夜【楼诚】
本文原为雪梨的本的G文,给几个基友看过之后,都觉得我写得有点含糊,我自己又不愿意改,所以临时给雪梨换了一篇。
姑苏一夜【楼诚】
下午两点,明楼抱着阿诚上火车。
阿诚趴在车窗上,白白的小脸贴着玻璃,压得扁扁的。”大哥,明台在哭。“
明楼说,“不管他。”
“为什么不带明台呀?”
“因为他闹腾。”明楼把阿诚放在腿上,用手握着阿诚没几两肉的小手,“跟大姐说拜拜。”
“大姐拜拜。”
大姐在窗外,抱着明台,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手。
火车发动不久,天开始下雨。先是一点水珠,斑驳粘在窗户上;后来下得大了,窗外一片蒙蒙白雾。阿诚看不清,想用袖子去擦那玻璃,又被明楼箍住,手脚都拢在怀里。“听话。”
明楼拿了自己的手帕去擦那窗户,只拭去一点车厢里的水汽。他把手帕塞回口袋里,给阿诚掉了个头,和自己面对面坐着,冲小孩瘪嘴,“哥哥尽力了,下车再看罢。”
阿诚点了点头。
“睡一下,很快就到了。”明楼说。他根本不会带小孩,只会学着大姐的样子,装模作样地哄。
但他觉得阿诚特别好哄。
到苏州的时候还在下雨,家里有人来接他们。车停在火车站外面的空地,明楼一手托着阿诚,另一手拎着行李,只能求助于人,“大伯。”
“哟,还没醒呢?晚上睡不着怎么办?还是叫起来吧?”大伯说着,接走他的包,又把伞向他匀了匀。
“晚上很乖。叫起来有点可怜。走吧。”明楼说,快步走在雨里,一只手护住阿诚的头发。
阿诚是被自己的肚子叫醒的,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。平推的窗户小小地开着,雨淅淅沥沥,很轻很轻地拍打在叶子上。
明楼睡着了。
他也不怕,悄悄从被子里钻出来,爬呀,爬呀,就快要翻过明楼,跳到床下。
明楼一伸手,抓住阿诚的小腿,“你也瞎闹。”
他摔倒了,掉在明楼软绵绵的肚子上,咯咯直笑。
明楼从床上坐起来,给阿诚穿好衣服,把那扇窗户推开了些,引着阿诚往外看,滴答滴答,啪哒啪哒。芭蕉叶,大水缸,绿青苔,小燕子。
“好不好看呀?”
“好看。”阿诚懵懵懂懂。
明楼噗呲笑出声,“哪里好看了,我就觉得不好看。”
“那,不好看。”
“小墙头草。”明楼刮他鼻子。“不看了,起来吧。我们吃饭。”
他被明楼牵着,在长长的回廊里慢吞吞地走。”看,大师。拜一拜?”
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袍子的老爷爷,站在那里,双手合十。
“这样”明楼教他,“对,鞠躬,阿弥陀佛。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阿诚有样学样。
大师摸了摸他的头,“好孩子。”
拐了个弯,藏经楼前站着一个小师父,娃娃脸,也没有头发,正在观雨。
“好雨。”小哥哥冲他们招手。
“雨哪有什么好不好的”明楼说,“净打诳语。”
小师父也想摸阿诚的头
阿诚躲到明楼身后。
“我弟弟怕你。”
“阿弥陀佛”小师父走开了。
“哥哥那是谁呀。”
“那是哥哥的朋友。”
傍晚的时候,雨终于停了,太阳出来,天空染成浅浅的茜色。他们并排坐在门口吃饭。明楼捧着大碗,阿诚捧着小碗。
明楼说,“你不挑食。比明台好。”
小师父又出现了,端着一只海碗,也不和明楼打招呼,轻飘飘越了过去。坐在阿诚跟前,逗阿诚说话,“你好呀。”
阿诚往明楼身上凑。
“别怕。”明楼说,“和师父一起吃饭。”
于是他又往小师父身边坐了点。
小师父给他一片笋,冲他挤挤眼睛。
碗空了,小碗摞着大碗,放在门槛外面。阿诚坐在门槛上,明楼随意盘腿,小师父结跏趺坐,他们刚好一般儿高。
阿诚把小脑袋搁在明楼的肩膀上,盯着小师父光溜溜的头顶,真的一根头发也没有。
小师父摸摸自己的脑袋,问他想不想摸。
明楼说,“不就是光头,有什么好摸的。”但是他自己摸了一把,还评论道,“应该烫几个戒疤。”
小师父笑而不语。
阿诚摸了摸,觉得手下有些毛毛的。
明楼说,“不要再摸师父的光头了。”他把阿诚抱过来坐好。
阿诚也摸了摸明楼的头,抓了满手的头发,心满意足。
小师父瞅着他,眉眼都是弯弯的。
夕阳渐下,晚课声起,明楼和小师父有一搭没一搭聊天。阿诚听不大懂,自己玩了一会儿,骑在明楼腿上,脸挨着明楼的脸,又睡着了。
“要入仕了?”
“恩。”
“你大姐能同意?”
“我大姐毕竟是我大姐。”明楼说。
“恭喜施主,生来一副红尘中人相,并没有白白浪费一张脸。”
“你这话说得,就好像你生来就能禅定一样。”明楼说。他拿外套盖住阿诚,摩挲阿诚头发。
阿诚吹起口水泡泡,在梦中嘟囔,“妈妈……哥哥。”
明楼把就要滑下去的小脑袋摆摆正,上下顺小朋友的背,极缓极缓,”乖,哥哥在这里。”
小师父静静地看。
“闭嘴。”明楼轻斥。
“我还什么都没说。”
“也别想。”
阿诚睁开眼睛,一时间迷迷糊糊的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。
一条大路,很长,茫茫的。前面也看不到,后面也看不到。
好冷啊,他拉紧破破烂烂的一件衣服,惦记着要去找妈妈。可是,妈妈到底去哪里啦?
他沿着马路喊妈妈,拉别人的裤腿,“你见到我妈妈了吗?”
“哪里来的小要饭的。”
“快滚。”
他们用脚踢他,大声骂他,远远躲开他,然后,就都不见了,就像妈妈一样。
妈妈,妈妈去哪里了啊?
阿诚站在路边,委屈地哭了。妈妈,我冷。
突然就有人蹲在他身边,“阿诚,你哭什么呀。”
阿诚从手指缝里去看他。圆圆的眼镜,笑着的眼。
他觉得熟悉,却想不起来名字。“你是谁呀?”
那人托着腮使劲想,“奇怪啦,我不是阿诚的哥哥吗?”
阿诚捂着眼睛抽抽搭搭,“可是我没有哥哥呀。妈妈不要我了,我害怕。”
然后就听不到晚课声了,太阳也没有了,夜轻轻柔柔地覆上来,像一张巨大的被子。小师父得意洋洋,“我管这个时候叫晚自习时间。”
明楼怔怔盯他,”你还是下山吧,别和自己过不去了。”
小师父冲他挑眉,“打住,打住。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。”
明楼啐道,“你居然还敢来见我呢。”
“不要妄想用你那朴素的哲学观说教我,你自己都未必信那一套。回头当心大师父把你叉出去,阿弥陀佛,善哉。”
“难道你就一辈子呆在山上?我不信你真信这个。”
“十方三世诸佛,依般若波罗蜜多法门去修行,未必真求个结果。”小师父说,“就连你也未必真求个结果。”
明楼奇道,“我求什么结果?”
“你都来了还问我求什么结果?”小师父老神在在。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来?万一我就是带孩子来春游呢?”
“施主。”小师父指了指酣睡在明楼腿上的阿诚,冲明楼翻了个白眼,“施主心上有事,都写在脸上了。”
明楼摇头,笑了。“你有这么个心神,干点什么不好,非要来念经。”
”你说,我听着,出家人以慈悲为怀,绝不挤兑人。”
明楼叹了口气,复了把蹬掉的衣服给阿诚拉好,“我弟弟,在家里教了一年,可以去学校了,得先上个户口。依大姐的意思,重新给他起个名字。我有点拿不准。”
“你们家名字都起得好。尤其你长姐和幺弟,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你就差远了。”
“少来,我们家名字都跟大师父求的。”
“那你依旧跟大师父求去,好名字多得是。”小师父讥笑道,”就看你——满意不满意了。”
明楼脸贴着阿诚的小脸,觉得这有阿诚妈妈的梦应是结束了。他心事郁结,“还是应该有个好名字。”
“你这话很不唯物主义。” 小师父讽他,“我就说你不信。”
“我说错了吗?”
“你说呢。” 小师父笑得高深莫测。“求的是你明楼的名字吗?”
不是。
求得是谁的名字?阿诚的名字。
他不是明楼养的小猫小狗,不是襁褓中包裹的新生命,他是个会趴在窗台上看雨,学写字很快,很乖,很听话的小孩;是个年纪很小,却已经品尝过生而为人之苦的独立个体。
求的是他的名字。
“你真是愁他叫什么好?你怎么不去问问他自己?”
明楼”“啊”了一声。
哥哥用手臂拢着他,和他一起,蹲在马路边上。“那你从今天起就有哥哥了。哥哥要你,好不好呀?”
阿诚还是盯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看。穿裙子的,穿裤子的,年轻的,年老的,走的快的,走的慢的,停下来看一看他们的,头也不回离开的。
渐渐地,他懂了。妈妈没有了,哥哥来了。
哥哥一直耐心地,很耐心地,陪着他,等着他。
“哥哥。”他终于转过去。
“愿意和哥哥一起走了吗?”哥哥问他。
他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哥哥笑了,“可是我们还不能走呀,哥哥也在等人,你陪哥哥等一等好不好?”
哥哥抱着他站起来。
哥哥好高呀,像楼一样,像塔一样,好高好高的呀。
“你看,虽然晚了点,阿诚终于来了。”哥哥说。
他记得那个方向,他就是顺着那边来的。远远的,又来了一个哥哥。眼睛圆圆,瘦瘦高高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端端正正的样子。
“哎呀。”新来的哥哥冲他们张开双手,“还给我。”他一本正经地说。
“不还。”
“抱着不重?”
“你才多大点重?”
“别让我给你揉肩膀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?!”
哥哥笑了,新来的哥哥也笑。笑着笑着,突然看到怀里还有个就要破涕为笑的他。
哥哥重新把他举起来,送到新来的哥哥跟前,”来,和他说点什么吧,阿诚。“
新来的哥哥眼睛转了转,含着笑在他额头上点点,”阿诚呀,揭谛揭谛,波罗揭谛,波罗僧揭谛,菩提萨婆诃。”
揭谛揭谛,波罗揭谛,波罗僧揭谛,菩提萨婆诃。
晨钟起,万物复苏。明楼把阿诚叫起来,“阿诚,哥哥带你去看大和尚念经好不好呀。”
阿诚揉着眼睛爬起来。他记得昨天明明睡在房檐下的,哇,又在床上了啊。
他坐在床上穿袜子,哥哥蹲在地上,等着帮他系鞋带。
现在他们又一般高啦。
哥哥看着他的眼睛,很认真地问他,“阿诚,你喜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呀?”
他歪着头想了一想,又着实很想去看大和尚念经。
“喜欢呀。”他回答。
完
*揭谛揭谛,波罗揭谛,波罗僧揭谛,菩提萨婆诃。
去吧去吧,到彼岸去吧,大家都到彼岸去吧,觉悟吧。
大概是这么个意思
总结我开始写楼诚至今,好好的虚无缥缈型不接地气作者,因(脑子有病)病返贫(嘴),返贫也就算了,居然还因贫固粉。
太羞耻了真是,太羞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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